雞肉丸子過日子

上周五，餡餡上學的狀況實在不佳，整個人完全失去活力，聽老師說在學校裏心心念念的就是中午我會乖乖坐好等媽媽來接我、我不想跟同學一起睡午覺……，老師說她看著聽著於心不忍，擔心這樣下去會讓餡餡對上學這件事完全改觀，於是建議我們讓餡餡暫時回到上半天課的進度，先讓她習慣每天上學的步調，等她真正打入小朋友的圈子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之後，再慢慢加長待在學校裏的時間。於是，那天中午故事家長培訓課程一結束，餡餡就跟著我一起回家。

事情不如我們想像中的單純，那幾天我十分疲累，餡爸主動幫忙了很多事，包括帶餡餡收玩具、上廁所、洗澡……可是餡餡一整個不合作，只要有一點點違逆了她的意思就立刻大哭大鬧，搞得餡爸與我精疲力竭，很想打人。

整個周末，餡餡都不想出門，但是心情很差，前幾分鐘看起來還很愉快，可是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們向來對於孩子的胡鬧行為採取冷處理的態度，不過餡餡這回合變本加厲地胡鬧，尖叫狂哭可以持續兩小時，而且對我們非常沒有禮貌，尤其對餡爸，明明她睡在餡爸的床位，卻大聲叫餡爸出去睡沙發不准進來，我們家向來沒有人用這種方式在講話。當然，對於餡餡這種偏差行為，是非糾正不可的。於是，我們一定三口的相處越來越不愉快，我們不喜歡餡餡對待我們的態度，而餡餡被責罰後仍然堅持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周一早上，餡餡說她不想上學，想在家休息十天。以她這幾天下來的態度，我們當然不可能讓她予取予求，餡餡被我們夫妻兩一人一手端去學校，到學校後，餡餡像隻無尾熊似地抱著我不放，打死不肯換鞋進教室，不論大人們向她如何打包票保證不必睡午覺，吃完中餐媽媽就來接，最後甚至老師把她午覺用的薄被和小枕頭打包出來，她還當真拎了袋子往門口走。

小妮子當然還是被我們拖回來，丸子那天在教室門口待了整整一個小時，這回合比剛送餡餡來上學時更艱難，連點心都吸引不了她。餡餡其實很想跟小朋友們一起上課，當老師說要檢查手指甲的時候，我看到坐在我懷裏的餡餡也伸出了手想讓老師看，於是我請她進教室讓老師看看手指再回來外面，她照做了。不多久，老師在黑板上畫了大手和大細菌，講解洗手的重要性，餡餡和我坐在教室外頭根本看不到，於是我又請她進教室瞄一眼老師畫了什麼東西在黑板上再出來，餡餡也照著做了。不多久，餡餡看到同學帶來預備下午交換玩具玩的小鱷魚和小烏龜，她說她想進去玩，但是要媽媽陪。我花了很多時間向她解釋學校為了避免腸病毒擴散，除了當天講故事的媽媽以外，一律不能進入教室。於是餡餡打消了念頭，繼續窩在我懷裏。後來，老師實在很有辦法，她知道餡餡對那隻小鱷魚很感興趣，課上著上著，就拿起了小鱷魚充當教具，接著我順水推舟，讓餡餡進教室去摸一摸老師手上的道具，餡餡照著做了，但她這次回沒再出來找我，直接走向小烏龜，然後蹲著玩了起來。

我上了個廁所再回來，餡餡並沒有找媽媽，於是向老師和所長使了個眼色就從後門離開，中午再回來的時候，餡餡很高興，據說我離開後她補吃了早上的點心，而且是一口氣嗑掉四片木瓜。

周二，我們去上律動課，上課期間一切正常，下課回家的路上餡餡想逛一下百貨店，不過因為亂吹展售中的哨子而被餡爸端出現場，餡餡不服氣餡爸的管教，一路上大吵大鬧，看得出來父女兩人都很生氣，老的擔心餡餡亂把東西放嘴裏會生病，小的硬是不肯離開商店，就這麼一路被我拖著走，上了公車還哭了好一陣，路上的行人、律動班的家長，通通在勸餡餡不要哭，順道也跟餡餡說本來就不可以隨便把東西放嘴裏，會生病，可是氣頭上的餡餡根本聽不進去。

下車後好不容易餡餡不哭了，可是對爸爸又是一個極度不禮貌，她只要媽媽不要爸爸，老實說我對她最近的態度也快忍耐到極限了，所以告訴她我不喜歡她說話的態度，請她跟餡爸道歉，否則我不想跟那麼沒有禮貌的小朋友走在一起，餡餡不願意，於是我繼續讓餡爸牽著她走，而我走我的。

到了巷口，餡餡又開始鬧不想回家，餡爸告訴她不想回家就去學校，沒想到餡餡說她想去看同學，我使了眼色先回家去，讓餡爸帶著餡餡去學校看看。

回到家沒多久，聽到哭聲到了，餡餡在陽台不肯脫鞋但想進屋子，跟餡爸僵持了好一陣子，最後是餡爸扛著餡脫鞋脫襪，嘰嘰叫的小妮子被端進浴室裏洗澡更衣，然後繼續哭著出來。

洗完澡後餡餡又是一個不肯穿衣服，鬧了好久，我決定這回讓餡爸出面，免得餡餡以為有我這個媽當靠山她就可以沒大沒小不把別人當一回事。餡爸大概花了兩個小時，餡哭累也認知到這樣鬧下去不會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媽媽也不會依她的意思，終於乖乖穿好衣服，小聲地請爸爸抱抱她，餡爸抱著小鳥依人的餡餡到廚房來找我，丸子請餡餡喝了一杯冰冰涼涼的蜂蜜菊花茶和一塊果醬三明治之後，帶餡餡進房間午覺。

本以為下午的這一回合應該足以讓她學乖，沒想到晚餐做好後請餡餡餡爸收拾玩具準備吃飯時，餡餡又是一個不合作，一下不准餡爸收，一下亂丟亂甩玩具，一下嚷著自己收，不到三十秒卻又在一旁發起呆來，餡爸開始動手收拾時，餡居然伸手推餡爸，叫餡爸走開……

這頓晚餐我們一家吃得都很艱苦，餡餡拖拖拉拉地從七點吃到九點半，然後洗澡前又是一陣鬧，吵的是她不要把髒衣服丟到洗衣籃，她不丟，也不准餡爸幫忙丟，指名要媽媽帶，我實在累壞了，癱在床上不想動，想當然爾，這次的澡在一陣嘰嘰叫當中結束，只不過洗完出來實在太不合作又哭又叫了好一會兒，才洗乾淨的小身體又是一頭汗，接著又被餡爸端進浴室再沖一次。

餡餡洗完澡出來直嚷著要餡爸出去不准進來，我們夫妻兩實在受夠了！這樣的態度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於是餡爸發了火，打了幾下餡餡的小屁股。

餡餡哭著來找我，要我幫她擦擦身體，我問餡餡知不知道為什麼挨揍，餡餡卻仍然堅持地說她不知道。我看著她，再度向她強調不可以這樣對爸爸說話，不可以叫爸爸出去，不可以叫爸爸走開，媽媽和爸爸是站在同一邊的，爸爸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必因為不想守爸爸說的規矩而來找媽媽。我請她向餡爸道歉，餡餡終於低下頭，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還補了一句：「以後我再也不會用這種方式跟爸爸說話了。」

那天，餡餡總共鬧了三大場，場場鬧滿一個半小時至兩小時。應該是體力耗盡，晚安故事還沒說完她就睡著了。

我和餡爸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小聲商量著究竟要拿這小妮子如何是好。我們不能依著餡餡讓她鬧什麼就有什麼，但也不能每天這麼修理她，究竟為什麼讓她情緒起伏得如此驚人？明明過去那麼柔順乖巧又明理的孩子，今天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我對她這些日子全衝著餡爸來感到憂心，也希望在老二出生之前她能適應除了我以外的大人照顧她，餡爸不是個會跟小孩記仇的人，但是這樣下去，照顧起來實在太吃力。

餡爸說，他感覺餡餡很害怕媽媽正在離她遠去，這陣子餡爸為她所做的一切，過去都是由我在張羅，但是最近我抽手得太快，讓她以為媽媽要離開了。他在猜會不會是這樣的心情使她什麼都想要媽媽做，硬是叫爸爸離她遠一點？

不得不承認，最近因為身體的關係真的不像從前那麼無微不至地關照著餡餡，或許餡爸的判斷沒有錯，餡餡只是怕媽媽離她遠去，想緊緊抓住我。

回到蚊帳裏，看著餡餡熟睡的臉頰，對她過去這些日子的頑劣態度感到非常心疼。

我們夫妻兩決定試著讓餡餡回到過去被媽媽照顧的水準，慢慢讓餡餡了解媽媽不會離開她，只是因為身體的限制，為了讓小貝比平平安安來到這個世界上而媽媽能夠繼續照顧大家，這陣子需要家人一起來幫忙。

隔天早上，我又親又吻地像從前一樣叫餡餡起床，餡餡在床上翻來翻去嚷著她想休息十天在家睡覺，不過賴了十分鐘後還是乖乖起床選外出服準備吃早餐，情緒還算很平和，送她到校門口後發現因為學校有孩子得了咽峽炎所以今後為了疫情控管，家長只能送孩子到校門口。結果當然是餡餡一陣哭哭啼被老師抱進教室。不過中午放學時聽老師說，她已經恢復以往點心和午餐的戰力，情緒也很平穩。接連著這幾天，除了上學時在門口的依依不捨會哭泣一會兒之外，據說在校表現很不錯，這周上學的最後兩天勞作了一幅撕貼畫，聽老師說她邊做邊嚷著要拿回家給媽媽看，本來老師想把作品展示在教室外，但還是依了小妮子的心願讓她帶回家。

餡餡現在回復正常了好些天，我們所做的只是陪她上廁所和洗手，抱著她坐在椅子上讀故事書或看影片，沒事多親親她告訴她我有多愛她，跟她聊聊天，我的小天使又回來了，而且對餡爸的態度也改變了，不但肯讓餡爸招呼一些事，還告訴我她以後要帶小貝比去上廁所洗手，絕對不會讓小貝比到處亂尿尿……

原來，自始至終，餡餡要的都不是餡爸走開，她只是希望媽媽不要離開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