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肉丸子過日子

聖經裏最出名的故事莫過於亞當夏娃與禁果，因為他們夫妻兩不聽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於是被趕出伊甸園，男的終生得為糊口滴下眉毛的汗水，終日勞苦，而女的得承受生產的痛楚，這是小倆口吃錯了東西所付出的代價，也是上帝對人類的第一項詛咒……

我實在不大喜歡這樣的故事，不論婚前婚後，雞肉爸早為了糊口而終日勞苦，而今天，這項詛咒應驗在自己身上：女人必須承受生產的痛楚，而生產，何止是只有生產當時才有痛楚呢！？只因為一顆蘋果和一條蛇，傳說中亞當和夏娃的子子孫孫世世代代承受著原罪與詛咒，老實說滿不公平的……

十三日的清晨，正當求好心切的雞肉爸準備上床睡覺時，我的陣痛變明顯了，震撼教育就要來了！剛洗好澡的雞肉爸只得背起待產包和跟善良的歐桑借來的DV，請大姑送我們去醫院，在短短的幾分鐘車程裏，我宮縮了兩次，每次都痛到說不出話來……

若是這時候問我有什麼感想，我想只有緊張吧！雖然古時候曾經在產房實習，不過自己要生也是第一次，不知道會有多痛，也不知道將會面臨什麼樣意想不到的情況。進了醫院才知道產房的小姐等待我很久了！上回做好的病歷表一直保留到今天，小姐還記得我就是那個化點滴管為鑰匙圈的安胎大肚婆，只不過大夥都沒想到安得太好了，雞肉餡還遲到了呢！不過雞肉餡很會選日子，今天正好是帥醫師──我們的主治醫師值班，所以整個待產過程主治醫師都會在，這點令我很放心。

七點鐘檢查後已經開了三指半，我確定入院了，也就是說，未來的幾個小時將會很精彩，我的陣痛不算激烈，不過這才剛開始，據說，產程進展到活動期會生不如死，聽說隔壁的產婦已經生了兩天還沒生出來，雞肉爸半睜開的眼睛說明他有多想睡，我想或許該打無痛，為自己爭取一點最後用力的精神，也為雞肉爸爭取一點睡覺的時間。

產房的護士對我真的很好，一說要打無痛，麻醉科的醫師沒多久就上來了，老實說，要把針打在腰椎還真的有點恐怖！我得承認我還是挺怕痛的，雖然不怕打針抽血，可是，天曉得打腰椎也這麼痛！只不過經過打上之後，陣痛隨即變得沒什麼感覺，連腰痠的感覺也不見了！真是神奇。傳說中無痛分娩造成的產程遲滯開始有點跡象，宮縮沒有之前來得好，因此醫師加開了宮縮藥物，加上補充體力的點滴，將身旁的點滴架掛成一串肉粽，也因為這串肉粽，我的宮縮雖然劇烈卻不痛苦，幾分鐘不到的功夫，我開始笑得出來了！

接下來，除了等待，我們沒有別的事可做，本想雞肉爸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未料電話一通一通接著進來……

「喂！我是小阿姨啦！做了月餅叫宅配給妳們送過去，今天下午會送到哦！」
…我的小阿姨是點心高手，幾乎每年都會吃到她親手做的可口月餅，每個月餅上還有我們的名字…

「……嗯……可是……我們現在在待產……」
…不多久，原本我們想生完再通知的媽媽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打電話進來…

「要不是小阿姨打電話來，我還不知道今天要做阿媽了咧！」
…電話另一頭傳來媽媽的聲音，我叮嚀她不准過來陪，隔壁那住勞苦功高，奮鬥兩天的媽媽幾乎全家族都到產房報到，大家排排坐坐看著這位媽媽在努力，光是聽雞肉爸這樣形容就覺得壓力很大…

「小舅舅和小阿姨說要上台北來看妳和貝比咧！」
…天吶！正值兵慌馬亂的時刻，雖然聽到長輩要大老遠跑來探望很是感動，可是……我還沒生完，也無法想像生完之後會是個什麼局面…

「喂！我是婆婆啦！聽說中午會生，生了沒？」
…神經緊張的婆婆從大姑那得知了消息，以為中午就會做祖母了，是是興奮打電話來問…

「還沒啦！醫師說下午啦！」
…就醬，每隔幾個小時婆婆就打電話來關心進度，帥醫師預測大概下午五點左右會進產房進行下一步，也許應該告訴婆婆我七點才會生，她才不會太過著急，反正生產完還得在產房待上一小時觀察才能回病房，沒必要勞動老人家太早跑來…

主治醫師的經驗果真不是蓋的，五點左右，我的子宮頸口全開了，雞肉餡準備最後衝刺，我們被送進產房，當時不知道這才是煉獄的開端，無痛分娩在這個時候被關掉，想上大號的衝動催著我往下用力，止痛藥效漸漸消失的同時，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疼痛襲來，雞肉爸架好機器來到我的身邊，他的手比我還要冷。

經過幾次的用力，雞肉餡的頭通過骨盆最小的地帶，只不過一直下不來，在醫師護士的鼓勵之下，我努力了半個小時都無法把雞肉餡推出來，帥醫師決定要幫忙壓一壓，讓我少用力幾次，接下來，每次陣痛一來，就有一名大漢在我肚子上施壓，幾次之後，聽說胎頭已經可以看得見了，再一次宮縮來臨時，三名大漢齊聚我的肚子上擠壓，正如在待產室裏幸如護理長形容的，生孩子，就像被大卡車輾過，然後拖行五百公尺……我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肚子上的壓力讓我忍不住大喊大叫，巴不得這一切停止、消失，我不想生，但是卻無法停止這一切，我很害怕，也知道雞肉爸跟我一樣害怕，我痛苦地大減大叫，完全顧不得形象問題，只覺得這一切像是無止境的苦刑，接著，我聽到兩聲哭聲，寶寶誕生了！

原本以為就如書上所說，寶寶出生後，一切的痛苦會被生產的喜悅所取代，醫師縫補傷口時也不感覺痛，怎知我一點都沒有這樣的感受，醫師所縫的每一針我都可以數得很清楚，因為每一針都還是好痛。在場的醫師護士一直安慰我最可怕的已經過去了，還抱寶寶到我身旁，希望藉由寶寶消減我的不安，我是看到寶寶了，比我想像中的要漂亮，可是，疼痛依然沒有減少，我還是陷入歇斯底理的邊緣，連醫師追加打了一針麻醉劑都起不了作用……。

終於，一切真的都過去了，寶寶出生了，胎盤也娩出，臍帶血也收到了，醫師還為了這袋公捐臍帶血滑了一跤，而那針麻醉劑才剛起了作用，我在產檯上餵了第一次母乳之後沉沉地睡去。

這就是詛咒吧！詛咒夏娃讓亞當亂吃東西，而且讓夏娃的世世代代繼續承受著這樣的痛楚，我開始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勇氣再生下一胎……。